《普羅旺斯的瘟疫手札 — 4/22》
起因不過是一根頭髮。
這根深棕色的髮絲,長度有傳說中的30公分,髮質不硬不軟不油不乾,天然的微捲甚至讓人聯想起宋仲基前妻的浪漫髮型。
總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這都是一根接近完美的頭髮,而它唯一的缺點 — 卻也是最致命的錯誤是...出現的地點。
「這是...?」歐吉桑一邊說,一邊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撈起湯碗裡的那根頭髮。
三個女兒互相對望,接著很快異口同聲地撇清:「不是我的!」「我的沒那麼長!」
頓時,餐桌上的空氣變得有點尷尬;我為了緩和氣氛,故意以輕描淡寫的口吻說:「你該慶幸至少我在煮飯前才剛洗過頭!」
歐吉桑放下筷子:「我吃飽了!」,話一講完,他馬上站起身打開冰箱的乳酪櫃。
我向來不喜歡在孩子面前吵架...但一想到自從三月中實施禁閉令以來我想盡辦法餵飽全家五人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點心從法國菜義大利菜台菜中東菜墨西哥菜美式料理從未重複過任何菜色而且除了煮飯還得買菜設計菜單吃完還得收拾碗盤清理廚房每天做一樣的工作數次就像希臘神話中那個將石頭推快到頂時石頭又會滾回山腳的薛希弗斯永無止盡地重複毫無意義的動作!
想到這裡,我的理智線完全斷裂:「你們每天睜開眼就只知道張嘴吃飯!」語畢,我一言不發離開了餐桌,抱著幾本書和一瓶氣泡水,熟門熟路的走進那間可以遠眺山景的民宿客房,從此正式啟動了我和歐吉桑的分居生活。
接下來的一星期,每天我照常煮飯和指導小孩課業,但只要晚餐時間結束,我就躲進自己的隔離房,和歐吉桑保持最安全的社交距離。
昨天夜裡,我的房門上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我打開門,兩手交叉在胸前,沒好氣地瞪著像個小學生般被罰站的歐吉桑:「請問有何貴事?」
「呃,我是想問...最近小布丁好像消失了,妳猜他會去哪兒?」
「我哪知道?你以為我是探索頻道動物星球的主持人嗎?」
小布丁是兩年前在我們莊園出生的戶外貓,不知為何,這兩天都沒見到他的蹤影。
「不過,」茶几上那束傍晚剛剪下來的阿茲台克珍珠(Mexican Orange Blossom)在春夜裡瀰漫的香氣無聲地在我的鼻腔化開,「現在是發情期,聽說公貓會因爲好幾公里外的母貓所散發的費洛蒙而為愛走天涯呢!」
「那有什麼?」歐吉桑踏進房裡,牽起我的手坐在床邊。「17年前我在巴黎就聞到妳的氣味,然後一路飛到普吉島去與妳相遇。」
我聽著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然我去剃光頭吧,這樣以後煮飯就不會...」
「拜託,千萬不要!」向來是‘長髮控’的歐吉桑趕緊作勢求饒:「與其跟一個男人婆共枕,我還寧可每天喝髮菜豆腐湯!」
備註:照片是三個月大的小布丁。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他已經回家了。